第一章
黄崖洞兵工厂的原料清单
一、苏联军事专家的“私物”单
年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黄崖峰地区，使得日军对黄崖洞兵工厂的“扫荡”暂时停滞。但负责警卫工作的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一点不敢怠慢，团长欧致富和政委郭林祥知道，日军在与八路军的作战中曾夺得少量的由黄崖洞兵工厂生产的八一式步枪、五○炮等武器。他们在研究后发现，这些武器的性能居然丝毫不比他们手中的同类武器差，这就引起了日本侵略者对黄崖洞兵工厂的注意和恐惧。东京的新闻甚至报道说，黄崖洞兵工厂至少有名工人，是一个具有先进设备的现代化的兵工厂。日军更是将其视为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快。现在因为天气原因，日军正规部队暂时没有行动，但日军山西省陆军特务机关的特工人员不会闲着。
这天晚上，欧志富和郭林祥正在团部办公室研究下一步的防御计划，营属机枪连一排排长耿春彪报告，说巡逻的战士在离兵工厂一公里的一条山沟里救起一个人。这人自称叫秦日俳，是我方驻太原谍报人员，因为上线被抓逃出太原，但在路上被日军巡逻队击伤，现在已被送到兵工厂医务室。
欧志富和郭林祥对望一眼，跟着耿春彪来到医务室，见护士正在为秦日俳输液。耿春彪走到病床前对秦日俳说：“秦日俳，我们团长和政委来看你了。”秦日俳一听，挣扎着就要下床敬礼，被欧志富摁住了。郭林祥说：“不要动。我们只是想来了解一些情况。听说你们的联络点暴露了？”秦日俳一听，眼圈一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欧志富，哽咽着说：“首长，这是我们工作站站长老猫同志留下的，我没看。”欧志富接过来，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看了看，递给郭林祥。郭林祥也草草看了一眼，就放进兜里。随后，两人又问了一些工作站被捣毁的细节，就嘱咐秦日俳好好养伤，然后告辞出了医务室，回到团部。
郭林祥倒上一杯水，对欧志富说：“正好，我们需要去太原购进一批物资，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个秦日俳来的正是时候。”欧志富皱着眉头说：“可我们对他并不熟悉，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冒险？”郭林祥笑着说：“带兵打仗我不如你老欧，用人方面，我还是比你要强一点。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办。”
几天后，伤好的秦日俳正在院里散步，耿春彪走过来，请他到团部去一趟。秦日俳跟着耿春彪来到团部，郭林祥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秦日俳同志，因为情况紧急，我们就不绕弯子了。组织想派你回太原一趟，凭借你对太原城的了解，购进一批物资。你看，有困难吗？”秦日俳“唰”地站起来，敬个礼，斩钉截铁地说：“保证完成任务！”郭林祥点点头，又示意他坐下，然后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说：“这是兵工厂的购物清单，为防止泄密，我要求你利用五分钟的时间背下来。”秦日俳掏出信封里的纸，看了几篇，又闭着眼默记了几遍，然后将信纸装好，交还给郭林祥，说：“首长，我都记下了。”然后，将内容复述了一遍。郭林祥和欧志富赞许地点点头。郭林祥还说，为了能顺利购进这些急需的原材料，特派耿春彪协助他行动。
当天夜里，秦日俳和耿春彪带上钱，化装向太原而去。路上，秦日俳奇怪地问：“耿连长，我就奇怪了，兵工厂不购进钢材等战略物资，弄一些足球啥的干啥？”耿春彪神秘地一笑，说：“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兵工厂刚来了一位苏联武器专家，叫什么司机。这家伙有本事，但很怪，说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不协助我们造出新的武器。”秦日俳似乎很感兴趣，追着问：“说说看，都什么要求？”耿春彪说：“比如这足球吧，就是大鼻子要求的，他说在苏联，每周都要踢足球，来到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如果连足球都不让他踢，他就不干了。咳，为了这事啊，左权副参谋长专门请示了中央，中央指示，要什么给他什么。这不，这家伙见中央都同意，还来劲了，又提了一些无理要求。当然，除了足球的事我知道，其他的只有首长和你知道。这次来，我只是负责你的安全，购进物资的事，还得全靠你。”秦日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植山英武帮忙
几天后，二人夜行晓宿，避开数不清的日军据点和巡逻队，顺利进入太原，然后找个旅馆住下。期间，虽然也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有惊无险。
睡了一晚安稳觉后，秦日俳对耿春彪说：“我已经离开太原一段时间，不知道日军的兵力部署有没有变化，为了确保任务完成，我先出去打探一下。记住，太原城可不比根据地，到处都是日军的巡逻兵和密探，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要私自出去。”耿春彪一听急了，涨红着脸说：“那可不行。临来时，领导嘱咐了，让我不能离开你半步，要确保你的安全。”秦日俳笑着说：“不瞒耿连长说，我从小就从太原城长大，对这里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没事的。再说了，人多目标大，更容易引起日本特务的怀疑。你想啊，如果我被抓住，随便找个邻居亲戚当保人，就能放出来，你呢？一口的东北口音，如果出了事，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耿春彪一听有道理，就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就是比我想得仔细。好，我听你的。不过，一定要小心，这批物资虽然不是军需物资，但很重要，关系着那什么司机是否能甘心和我们合作……”秦日俳打断他，说：“这我知道，你在旅馆里别出去，我去去就回。”说完，粘上一副假胡子，装扮成商人，出了旅馆，穿街过巷，竟然走进一个有日本兵站岗的大院子。
其实，这个秦日俳根本不是我方特工人员，而是日本太原陆军特务机关的一名特工，名叫福田。前段时间，太原陆军特务机关机关长植山英武大佐接到线报，说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新来了一个苏联军事专家，叫卡库拉耶夫斯基。这卡库拉耶夫斯基是苏联著名的轻武器专家，很擅长轻型武器的研制，这次来黄崖洞兵工厂，可能要改进八路军正在使用的步枪和轻机枪等武器。本来，这黄崖洞兵工厂就是植山英武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但这个兵工厂地势险要，又有被八路军总政治部授予“黄烟洞保卫战英雄团”称号的总部特务团的严密防守，几次破坏兵工厂的计划都未能得逞。这次如果苏联专家和八路军合作成功，将对山西日军极为不利。为此，日本驻华特务机关总机关长土肥原给植山英武下了死命令，务必破坏卡库拉耶夫斯基与八路军的合作。正在植山英武一筹莫展之时，我太原一地下工作站遭到日本特务破坏，绰号“老猫”的一个老特工被捕。据老猫说，他有一个单线联系的特工人员叫秦日俳，植山英武就叫来手下福田，让他化妆成秦日俳，打入黄崖洞兵工厂内部，以便找机会搞破坏。这福田，曾参与炸死张作霖的行动，行动成功后被调到太原特务机关，成了植山英武的得力助手。为了取得欧志富的信任，植山英武逼着老猫写了一封信。果然，欧志富对秦日俳没有任何怀疑，还把购买材料的事交给他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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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植山英武看了福田写下的购物清单，小脸拧成了一团肉疙瘩。他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一圈，眯着小眼睛问福田：“你的，记清楚了？就是这些？”福田赶紧一个立正，答道：“是的。当时我也怀疑，八路军有钱不买武器原料，却买这些东西。后来，耿春彪告诉我，这是八路军为讨好苏联军事顾问特意购买的。”说着，福田指着清单说：“大佐您看，这足球，是为了卡库拉耶夫斯基早晨晚上练球用的，据说为了配合他练球，特务连还挑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陪他一起练；还有这些银首饰和和冥器等丧葬用品，都是为卡库拉耶夫斯基夫人买的。据说这个女人很喜欢收藏各种银器和稀奇古怪的东西。”停了一下，福田又说，“在这些物资里，除了大号猎枪子弹和武器沾边外，其他的都没有问题。不过，这大号的猎枪子弹除了打野猪，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用处。因为这种猎枪子弹的口径，不适合八路军的任何枪械。”
植山英武认真听完，点点头，说：“这么看，这个卡库拉耶夫斯基还真是个人物，不然，以八路军的处世原则，不可能答应他这些条件。哈哈，我军高歌猛进，八路军已是惊弓之鸟，用他们中国话说，这叫不得已而为之。”说着，植山英武坐到办公桌后面，又看了一遍清单，对福田说：“我想，这件事后，八路军可能就会有新的动作。现在，你想取得欧志富的信任，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然后潜伏在黄崖洞兵工厂，伺机破坏他们和卡库拉耶夫斯基的合作。我看了一下，这些物资我们大多有储备，我打电话给仓库，你直接去领吧。这事越快越好！”福田答应一声，辞别植山英武，悄悄潜回旅馆。把熟睡中的耿春彪摇醒，高兴地说：“我已经联系好了货源，是我一个表哥给办的，他是一名爱国商人，答应我三天后去取货。”耿春彪说：“行啊，老秦，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回去后一定被委以重用。”福田假惺惺地说：“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特工，但为了打击日本侵略者，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几天后，福田带着所购物资回到黄崖洞兵工厂。
但他没有想到，物资进库，他也被迷迷糊糊地软禁起来，没有命令，不准出小院一步。当天夜里，福田冥思苦想了一夜，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三、这些就是军用物资
几天后，福田将被押往别处。临行前，欧志富问他有什么话要说，福田说：“我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但作为帝国谍报精英，我想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郭林祥从抽屉里拿出老猫写的那封信，扬了扬说：“是老猫出卖了你。”福田挺着脖子说：“不可能，老猫已经叛变了。我们调查过，他单线联系的人确实叫秦日俳。”郭林祥说：“是，这一切都像是真的，好像是天衣无缝，但你们不知道，我和老猫曾是军校同学，去太原前，我们也见过面。老猫说，他和我们联系，都用毛笔写信，如果发现异常，就是他出事了。你看，这封信虽然是老猫亲笔所写，但却是用钢笔写的，而且信里还有几处故意写错涂改的，连起来正好是一句话：莫信来人言，这已经暗示了你的身份。当然，光凭这些还不能确认你的真实身份，于是，我们就派耿连长陪你去太原，果然证实了我们的看法。”站在一旁的耿春彪笑了：“你不会认为你出了旅馆，我真的在屋里睡觉吧？”福田这才明白，自己的行动原来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难道买这些东西，真是为了讨好卡库拉耶夫斯基？”
“这个是军事机密，不能告诉你，你就闷着吧。”说完，屋里的人全笑起来，只有福田目瞪口呆。因为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些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卡库拉耶夫斯基，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不过，他知道，自己到死也不一定知道真相了。
还真让福田猜对了，这件事的真相，日本特务机关一直想知道，但想尽千方百计也没能如愿，成了日军侵华战争中一个沉重的败笔。直到全国解放后，当年冀中兵工重要负责人张方在采访中说出了真相，这件事才传到日本，令幸存的日军官兵目瞪口呆——这些看似和军火毫无关联的物资，竟然都在兵工厂专家的指导下，变成了射向敌人的子弹和炮弹。当然，这并不是卡库拉耶夫斯基指导的，他只是来交流学习，正好参与了那处好戏。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也曾参加了演出。
那些足球，可舍不得去玩。在兵工厂，球胆做了配置爆炸引火药的容器，一方面方便揉制，另一方面隔绝外部可能诱爆的元素。在没有足球胆时，张方就曾经付出了半之手的代价。随后，这项技术被迅速被交流到别的兵工厂，成了八路军兵工厂的一个法宝。至于铜板，是冲压子弹头的，这些弹头装到捡来的空子弹壳上，又成了杀敌的利器。而大号猎枪子弹，充当了迫击炮的发射信管。那些银器是在水银不足时提取水银的，丧葬用品里有大量的锡，被用来做缸室法制作硫酸时所需的管道……
当时，虽然这些物资不属于军用物资，但日军对几个兵工厂都是严密封锁，不间断的骚扰，想要安全准时的将材料运回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正好，自作聪明的福田送上门来，成了这出好戏的一号演员。当然，欧志富和郭林祥没有想到，植山英武会送上大礼，这也算是另外的惊喜。
或许是植山英武要找回面子，年春夏，日军两次对黄崖洞兵工厂进行试探性进攻，均因当地军民的袭扰和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的严密防守，其破坏兵工厂的计划未能得逞。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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